展评 | 曾吴个展《琉璃由韧》

文/卜生

曾吴在中国大陆的首展在天线空间刚刚结束，全部展出的彩色玻璃装置、双频录像作品和开幕表演 Spooky Distancing II, 都是受到诗人 Fred Moten 和 Stefano Harney 的启发而做。

艺术家曾吴自我描述为一个热爱语言和文字的人，这也是贯穿于曾吴创作的主题。无论是2016年的《对联/对练》这样用谐音做标题，却一语双关地揭示作品主题的新作品；还是从她最早的视频 Shape of a Right Statement (2008)中，通过去主体化和重新构建语境来达到传播概念的旧作品，她都一直在探索语言、肢体语言[1] 的关系，或者说语言与沟通的意义之间的关系，并且也思考着从情感表达中逃离了的那些要素。

概念、能指、所指、说出口的语句，这些环节让沟通变得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而充满了误解和龃龉。双频录像装置《学处自持》基本上可以看做是对 Fred Moten 和 Stefano Harvey 撰写的文章 Leave Our Mics Alone (《离我们的话筒远一点》) 的一种行为化的呈现。 但曾吴的作品并非简单地用肢体语言或视觉语言来阐释文章，而是用接触即兴 (contact improv) 的方式与文章共舞，通过肢体的表达来回应文章中的不同概念所蕴含的力量。

作品中“学”这个字指涉的是Fred Moten 和 Stefano Harvey 撰写的另一本书，名为The Undercommons (《常识之下》)。书中的文字挑战了我们很多习以为常的观念，特别是如何抵抗学术体系[2] [卜生3] 、体制化和资本主义。《常识之下》所说的就是在体制机构内到处都存在的空间和距离。“学”字意在挑战传统意义上的“研究”，即把知识商业化。“学”或者“研究”本身不应对等于有关学历、学位或者提升专业素养的行为，而应该是持续地互相学习和教学实践。

对于语言形式的探索也体现在开幕表演Spooky Distancing II之中，与曾吴长期合作的表演艺术家 Boychild用身体对话曾吴的诗的念白，形成语言与运动之间的对话。这些书面语言也出现在一系列的玻璃装置中。曾吴着迷于玻璃与灯光，而这也与电影的制作息息相关——用她自己的话来说，电影也是关乎灯光和玻璃（镜头）的。她在过往的作品中常使用镜子、霓虹灯等道具。此次展览中的彩色玻璃装置在天线空间内部营造出一个中世纪欧洲教堂一般的神圣场所。而宗教所携带的精神和仪式也是《学处自持》的重要语境，即在宗教仪式般的不断重复和尝试之中创造忠诚的语言，而由这种仪式所创作出的图像，即《学处自持》，与四周的彩色玻璃形成空间呼应。银幕前的空间被安装以高台并且进行了软包装，形似布道台，这个高台除了在开幕表演时由 Boychild 用作舞台使用以外，其余的时间作为观展的坐席，登高遂随地而坐更重申了其仪式效应对于曾吴而言，宗教般的重复贯穿其创作图像过程的始终，而这种宗教性最终以外化形式呈现给观者。

原文发表于《艺术界》杂志，2017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