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评 | vacancy 画廊《祝福》

文/卜生

Vacancy 画廊的展览《祝福》从标题直接让人联想到鲁迅先生的同名短片小说,面对巨大的阶级差异造成的悲剧,祝福这件冬日节日传统愈发显得无力甚至有点讽刺,而知识分子阶层的敏锐观察揭露出了问题,但是面对问题的无能为力越发让悲剧显得绝望。策展人从这样的角度出发,恰巧画廊空间所处的位置又绝佳地描述了这一现象。Vacancy 位于老法租界内,华山医院对面,因此这里集中了旧时租界的“洋气”,但因解放后租界的房产全部分配,这里又具有普通上海里弄的市井气,而随着上海逐渐变成了国际化都市,依着老法租界重新构建出的“洋气”与本地的市井气形成了两股脱节的景观。

外地人和外国人在这里体验着某种泡沫般的幻想,本地的市井生活又几乎被视而不见,两个阶层就这样无缝地折叠在了一起。再加上华山医院身为重点医院,导致乌鲁木齐路常年拥堵,周围都是大量从周围省市涌来看一些疑难杂症的病患及家属,整个街区经常伴随着一种生离死别的怨气。多种不同形态的群体交织在一起,却又互相视而不见。这是这片街区的神奇之处。

因此《祝福》所选择的作品也多少带有着这样的内涵,即尝试通过艺术的介入让两个难以融入的阶层暂时“和解”,或者说按照祝福的标题一样,带着一点“关怀”。

一进门处是陈飞的作品《祝福》,与展览同名,也最直观地表现了“祝福”的主题:探望病人时送的果篮,它鲜艳无比,在医院周围甚至有着不菲的价格,但就和它华丽的外表一样,它能够对病人起到多大的帮助值得怀疑。其符号意义大于现实意义。艺术家也着重凸显了果篮的塑料感,让探望成为了一次作秀。而与之相邻的左侧是徐渠的装置作品《橡胶(静安寺)》,有若干个橡胶垫雕刻而成的静安寺剪影卷曲而成,你甚至可以想到就在不远处的静安寺内正在发生的场景,香客们带着愿望而来虔诚跪拜,以祈祷对自己的愿望进行交易,并会在愿望实现后来还愿。廉价的橡胶与捆绑的金色钢丝形成软硬与价值上的对比,昂贵的入世行为与本来不需任何金钱的出世理念形成冲突。

李明的八通道录像作品《运动》以并置的八个屏幕呈现,艺术家在画面中央追逐着各种交通工具,并完成转乘,仿佛一场急速进行的公路之旅。但并置的八个屏幕同步播放引发了一种观感上的错觉,仿佛一个李明从一个屏幕跑到了另一个屏幕里,而另外一个李明又从最右侧出现了,这仿佛是一串叠加了时空的原地运动,看似追逐交通工具,实际上又好像在追逐自己,无论交通工具换成什么,都仅仅是一段路程的载体,艺术家在这八个屏幕之间无休止地循环着。

三楼的楼梯一侧的房间内是陶辉的《唯一具体的女人》视频装置,四个音箱围绕着一台旋转的“风扇”,投影就在风扇上,即具有立体般的真实,又具有轻微不连贯投影所造成的失真。喜欢引用大众媒体和流行影视文化的陶辉也善于使用流行影视的语言,我们能够看到一位中国女人和法国女人分别具有些许哀怨的独白,配合音箱里传来的钢琴乐(由简单的和弦营造出哀伤的“功能性音乐”),仿佛鬼影站在你面前在讲述自己的故事。而独白的内容其实和影像中的人物的口型是对不上的,这不禁让人想到,演员的表演、台词、配乐、旁白,各自都在戏剧中扮演怎样的角色?些许的错位是否对于营造戏剧有差别?还是说,这样的影视语言已经形成了固化的符号,让观众形成条件反射,音乐和表情能够瞬间激发一种实际上错了位的观感。

错位这一主题反复出现在展览的作品之中,是由不合时宜的“祝福”所产生的回音的副产品。它们如同身居在烟火气和另一种现实的廉租房、学区房构成的生死场内的画廊一样,身处同一宇宙却无法共生。它不是假惺惺的关怀,而是一种无力。

原文发表于 artforum 艺术论坛2018年1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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